关河夕照徐徵推荐完本_已完结关河夕照(徐徵)
便是稍停一停,很快又有新雨落了下来。 黑云沉沉地压着,绵延到天尽头——便是加急的快马,也跑不过它们。 到了高潭地界,更是每况愈下,官道被雨水浸得一泡污,马蹄陷在泥里,马车的轮子卡住,还要人下来推——人也跟着一身泥了。 李乐训是北方人,从没出过金城,哪见过这般的景象。 一时手忙脚乱,狼狈非常。 这才见识到高潭水灾的厉害。 高潭府水域交错,在多日***雨下,已漫成了一片泽国。 官道沿湖过河,地势低处,已全淹没不见。 道旁的屋舍农田,大多被洪水冲毁,有的露出半边墙,有的甚至只留下茅草的屋顶,在水中飘飘悠悠地荡去。 罕见人迹。 水里倒是有尸首——皆是些浮囊的衣物,罩着肿胀发白的躯干。 至于头脸,可不敢细看。 天上无止息的雨水,唯这一点好——冲去了死人泡烂后的恶臭。 马车行至此处,便不能向前了。 附近辖县也没见有人来组织民夫,修堤建坝,把道路清理出来。 静悄悄的,一片死寂。 李乐训无法,只好往高处撤开,想着碰碰运气,说不得能找到附近居住的人家,先问出点东西来。 她的运气不错。 背阴的南岸,有几座小丘,地势稍高,水涨不上去,小丘上有几缕炊烟飘起。 李乐训顺着炊烟找过去,看见了一间茅草房。 “笃笃。” 她试探地叩响了草房前的柴门。 “来了!”门后有人扯着嗓子应。 开门的是一名农妇。 头上绑着包头,裋褐的裤腿挽至小腿中央,外裙的裙角结成一个疙瘩兜住,免得沾了地上的泥巴。 “呃……你们是?”她被门外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,紧张地在裙子上蹭了蹭双手。 “我们姐弟是外地的游商,要去高潭做生意,看见前方官道遭水淹了,便想着找人问问路。劳烦大嫂,这高潭府城是否当真进不去了?” 李乐训的谎话张口就来。 称随她一道赴任的车夫,是她的亲小弟。 那车夫被她这一番话,吓得瞠目结舌,不敢置一词。 此人是她在金城的下属,确实与她同宗,也姓李。但因青人打来,亲人皆散,便没取什么正经的本名,按着村里年纪的排行混叫着。 直到跟了李乐训,才有了个佛青的大名。 佛青是种石头,磨成色粉可入画。 李乐训先考在时,因痴迷金石,喜好四处探矿访古,便给身边的家仆,全按着石头的称呼,取了一系的名字。 而她学父亲的做法,是耳濡目染,顺手为之,还是久念亲恩,不忘遗志,这就不得而知了。 让李佛青更惊讶的,还在后面。 李乐训见那农妇一时没搭话,便侃侃道: “大嫂,我看你是个好人,便同你说实话。天公发怒,生意不好做,我们一路而来,货物几乎丢尽了。既然前面没路过去,便想着大概是天意如此,该打道回府了。贸然来门前叨扰,是为确认,倘使当真过不去,这才好死心回头。” 农妇听她这样说,卸下了几分防备:“过是过的去。若能找到船,便可渡过去——我见族老官人们都这么走的。若找不到船,大概是能泅过去的。” 李乐训:“请问何处能借到船?” 农妇摇摇头:“不知。只有我们几户人家躲在这里,我们都没有。我也不知族老他们如今在何处。” |